1 绝命日
>我穿越三国当医官时,诸葛亮只剩三天寿命。
>中军帐弥漫着死气,丞相榻前烛火飘摇如将熄残魂。
>魏延突然踹翻药炉咆哮:“庸医!丞相若有不测,尔等陪葬!”
>帐外传来八百里加急:“司马懿二十万大军已破斜谷!”
>摸到怀中那支肾上腺素时,我盯着丞相灰败的面容突然笑了。
>当夜丞相营中传出凄厉哀嚎,亲兵冲入时只见我手持染血针管。
>三日后五丈原升起孔明灯,司马懿望着城头挥羽扇的身影惊坠马下。
>我正擦拭手术刀,快马踏碎捷报:“东吴背盟偷袭白帝城——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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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 死亡边缘
中军大帐里那股味道,是死亡提前铺好的地毯。
浓得化不开的苦涩药味,混着陈年旧伤散发的、若有似无的脓腥,再被帐内炭盆烘烤出的燥热一蒸腾,沉甸甸地压在每一个进出者的肺叶上,每一次呼吸都像在吞咽腐朽的棉絮。空气凝滞,只有烛火在巨大的压力下不安地跳动,将丞相榻前那道清癯得只剩骨架的影子,扭曲地投在帐壁上,虚弱得仿佛随时会被黑暗吞噬。
我,或者说这具身体的原主——一个胡子拉碴、眼袋浮肿、浑身浸透着疲惫和草药味的军医官——正跪在榻边矮几旁。手指搭在那截露在锦被外的手腕上,触感冰凉,脉搏细微得如同深秋垂死挣扎的寒蝉振翅,每一次微弱的搏动间隔,都长得令人窒息。指尖下那层薄薄的皮肤,透出一种令人心悸的灰败蜡黄,紧紧包裹着嶙峋的腕骨。
三天。不,也许更短。这个念头像淬了冰的针,狠狠扎进我的太阳穴。历史的车轮正狞笑着碾向五丈原,碾向这位“鞠躬尽瘁,死而后已”的蜀汉脊梁,也即将把帐内所有侍奉的医官、亲随,碾得粉身碎骨——魏延那“陪葬”的咆哮,绝非虚言恫吓。
“废物!一群废物!”
帐帘被一股蛮力“嗤啦”一声粗暴地扯开!凛冽的夜风裹着尘土猛地灌入,冲得烛火疯狂摇曳,几乎熄灭。一个铁塔般的身影挟着煞气闯了进来,沉重的铁靴踏在帐内厚毡上,发出闷雷般的声响。是魏延!他甲胄未卸,头盔夹在腋下,乱发如戟,一张棱角分明的脸膛因暴怒而扭曲涨红,铜铃般的眼睛里燃烧着近乎疯狂的火焰。他几步冲到矮几前,看也不看,抬脚狠狠一踹!
“哐当——哗啦!”
矮几连同上面温着的药罐应声而飞!滚烫的、墨汁般浓黑的药汁泼溅开来,如同肮脏的雨点,瞬间淋了我满头满脸。灼痛感伴随着刺鼻的苦涩猛地炸开!破碎的陶片和滚烫的药渣四处飞溅,几片锋利的碎片擦着我的脸颊飞过,留下火辣辣的痛感。
“煎的什么狗屁汤药!喝了三天,丞相可有一丝起色?!”魏延的咆哮如同受伤的猛虎,震得整个大帐嗡嗡作响,唾沫星子几乎喷到我脸上。他猛地俯身,一把揪住我胸前沾满药汁、散发着馊臭的衣襟,巨大的力量将我整个人像破麻袋一样从地上硬生生提了起来!双脚离地,窒息感瞬间扼住了喉咙。他那双喷火的眼睛死死钉在我脸上,距离近得能看清他眼底密布的血丝和狂乱的杀意:“听着!庸医!丞相若有不测……尔等,一个也别想活!老子亲手剐了你们给丞相殉葬!”
浓烈的汗臭、铁锈味和他口中喷出的、带着隔夜酒气的恶臭,混合着脸上滚烫药汁的灼痛和衣襟勒紧的窒息,疯狂冲击着我的感官。恐惧如同冰冷的毒蛇,沿着脊椎急速攀升。帐内其他几个跪伏在地的医官早已抖如筛糠,头埋得更低,恨不得缩进地里。连侍立在榻边的亲兵队长,那位素来沉稳的赵直,脸色也瞬间变得煞白,按在刀柄上的手青筋暴起,却死死克制着,不敢妄动。
就在这令人窒息的死寂和魏延择人而噬的目光中——
“报——!!!”
一声凄厉到变调的嘶吼,如同被勒紧脖子的夜枭,猛地撕裂了帐外沉沉的夜色!马蹄声由远及近,疯狂地敲打着地面,最后在帐外戛然而止,伴随着重物坠地的闷响和急促混乱的喘息。
一个浑身裹满尘土泥浆、几乎看不出本来面目的信使,连滚带爬地撞开帐帘扑了进来!他头盔歪斜,脸上被汗水、泥浆和不知是泪还是血的东西糊得一片狼藉,胸脯剧烈起伏,如同破败的风箱。他张着嘴,喉咙里发出“嗬嗬”的抽气声,仿佛下一秒就要力竭而亡,一双布满血丝的眼睛却死死望向榻上那微弱的气息,又猛地转向暴怒的魏延和我,用尽最后一丝力气,嘶声裂肺地吼出:
“斜……斜谷急报!司马懿……二十万大军……已破斜谷!前锋……距此……不足百里!!” 最后一个字吼出,他身体一软,彻底瘫倒在地,昏死过去。
轰!
这八个字,如同八道九天惊雷,在死寂的中军大帐里轰然炸开!
魏延揪着我衣襟的手猛地一僵,脸上那暴怒的涨红瞬间褪去,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空白的、巨大的惊骇!他铜铃般的眼睛死死瞪着地上昏死的信使,又猛地转向榻上那盏即将燃尽的残烛,仿佛无法理解这毁灭性的消息。二十万大军!破斜谷!不足百里!丞相只剩三天……不,可能更少!
一股彻骨的寒意,比刚才魏延带来的死亡威胁更甚百倍,瞬间冻结了帐内所有人的血液!绝望,如同冰冷的潮水,无声无息地漫过脚踝,迅速攀升,要将所有人彻底淹没。连那摇曳的烛火,似乎都在这绝望的冰寒中黯淡了一分。
完了。蜀汉的天,真的要塌了。陪葬?恐怕整个五丈原,都将成为巨大的殉葬坑!
就在这令人窒息的、时间仿佛凝固的绝望深渊里,我的右手,那只刚刚搭过丞相脉搏的手,无意识地滑进了怀中。指尖,猛地触碰到一个冰冷、光滑、圆柱形的硬物!
肾上腺素!
这个名词如同闪电般劈开混沌的意识!急救包里那支小小的、橙色的救命针剂!它竟然也跟着我……穿了过来?!
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,又猛地松开!血液瞬间冲上头顶!一股近乎荒诞的、带着毁灭性疯狂的念头,如同黑暗深渊中骤然燃起的、足以焚毁一切的野火,轰然席卷了我所有的理智!
丞相灰败的面容,魏延择人而噬的咆哮,信使带来的绝望军情……所有的一切,在这股疯狂的火焰面前扭曲、旋转!
我盯着丞相那张在摇曳烛光下毫无生气的脸,嘴角,竟然无法控制地、极其缓慢地向上扯动了一下。一个无声的、带着极致疯狂和孤注一掷意味的笑容,在沾满污黑药汁的脸上缓缓绽开。
陪葬?不!
老子要改命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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3 疯狂抉择
夜,浓稠得如同化不开的墨,沉甸甸地压在五丈原上,连虫鸣都噤了声,只剩下呼啸的山风刮过光秃秃的山梁,发出呜咽般的悲鸣。中军大帐成了这片死寂中唯一的光源,如同汪洋中随时会倾覆的孤舟。帐内,浓得令人作呕的药味混合着死亡的气息,沉沉地压在每一个角落。
榻前,那盏油灯的火苗跳跃着,光芒微弱得仅能勉强勾勒出丞相深陷的眼窝和瘦削到脱形的颧骨。他静静地躺着,胸口的起伏微弱得几乎无法察觉,像一尊正在缓慢风化的玉石雕像,生命的光泽正从他身上一点一滴地流逝。时间,在寂静中流淌,每一息都带着倒计时的冰冷回响。
我,那个被药汁淋透、被魏延死亡威胁过的“庸医”,此刻却成了这死亡帷幕前唯一的守夜人。赵直和其他亲兵被我以“秘法施救,需绝对安静”为由,强令退到了帐帘之外。隔着厚实的帐布,我能清晰地听到他们沉重而压抑的呼吸声,如同困兽焦躁的踱步。他们的目光,仿佛能穿透牛皮帐篷,带着疑惑、不安和最后一丝渺茫的期盼,死死钉在我和榻上那个几乎感觉不到气息的人身上。
成了孤岛。也好。
我缓缓从怀中掏出那支肾上腺素注射器。冰冷的触感顺着指尖蔓延,橙色的液体在透明的针筒里微微晃动,在昏暗的灯光下折射出一点诡异的、不属于这个时代的微芒。针尖闪烁着一点寒星。
这东西……能行吗?一个来自千年后的化学造物,强行注入这具油尽灯枯、早已被时代局限的医术和积年沉疴掏空的身体?会不会……瞬间就将他最后那点微弱的火苗彻底掐灭?巨大的不确定性和恐惧如同冰冷的毒蛇,缠绕上来,越收越紧,几乎要将那点疯狂的孤勇吞噬。
手指,抑制不住地颤抖。汗水沿着鬓角滑落,滴在冰冷的针管上。
帐外,赵直刻意压低的、带着浓浓焦虑的询问声透过帐帘缝隙钻了进来:“陈医官?如何了?丞相他……” 那声音像一根针,猛地刺破了我的犹豫。
赌!必须赌!不赌,所有人,包括我,必死无疑!赌了,也许……也许还有一线生机!
深吸一口气,那浓烈的药味和死亡气息呛得肺叶生疼。我猛地闭上眼,再睁开时,眼中只剩下孤注一掷的疯狂!左手颤抖着,近乎粗暴地掀开盖在丞相手臂上的锦被一角。那手臂枯瘦得只剩一层薄皮包裹着骨头,皮肤呈现出一种死寂的青灰色,上面布满了深色的斑点。指尖划过冰冷的皮肤,寻找着那几乎感觉不到跳动的静脉。
找到了!极其微弱的一丝搏动。
就是这里!
我捏着注射器的手指关节因为过度用力而发白,对准那微不可查的青色细线,心一横,猛地刺了下去!
针尖刺破皮肤的瞬间,榻上那具沉寂得如同枯木的身体,猛地爆发出一阵剧烈的、完全超出想象的抽搐!那不再是脉搏的微弱跳动,而是整个躯干如同被无形的巨锤狠狠砸中,猛地向上弹起!枯瘦的脖颈瞬间绷紧,青筋如同扭曲的蚯蚓根根暴突!紧闭的双眼骤然圆睁,瞳孔在昏黄的灯光下急剧放大,里面倒映着跳动的火焰,却空洞得如同深渊!
“呃——嗬嗬嗬!!!”
一声不似人声的、凄厉到极致的嘶吼,如同濒死野兽最后的哀鸣,猛地从丞相大张的口中爆发出来!那声音带着撕裂的破音,充满了无法言喻的痛苦和挣扎,瞬间穿透厚重的帐帘,狠狠砸在外面的夜色中!
“丞相——!!!”
帐帘“哗啦”一声被巨力彻底撕开!赵直和几名亲兵如同被那声凄吼点燃的火药桶,双目赤红,带着无边的惊骇和狂暴的杀意,如同疯虎般扑了进来!雪亮的长刀在昏暗的帐内划出刺目的寒光,瞬间锁定了我——那个跪在榻前,手中还捏着染血针管的身影!
“逆贼!尔敢谋害丞相!!!”赵直的咆哮带着泣血的疯狂,刀锋裹挟着劲风,直劈我的脖颈!那刀光,快如闪电,带着必杀的决绝!
完了!功亏一篑!他们根本不给我解释的时间!
死亡的阴影瞬间笼罩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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4 空城计启
冰冷的刀锋撕裂空气,带着赵直狂暴的杀意和亲兵们目眦欲裂的怒吼,距离我的脖颈已不足三寸!皮肤甚至能感受到那锐利无匹的锋芒激起的寒意!
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——
“住……住手……”
一个极其微弱、干涩,却带着不容置疑威严的声音,如同游丝般,从那张剧烈抽搐后重新归于死寂的床榻上飘了出来。
声音微弱得几乎被刀锋破空声掩盖,却像一道无形的定身符咒,瞬间击中了赵直和他身后几名扑上来的亲兵!赵直那柄即将饮血的长刀,硬生生地悬停在了半空!刀尖距离我的皮肤,仅仅毫厘之差!他整个人如同被施了定身法,猛地僵住,脸上狂暴的杀意瞬间凝固,随即被一种极致的、难以置信的惊愕所取代!他猛地扭头,充血的眼睛死死盯向床榻!
我也霍然回头!
榻上,那盏昏黄的油灯下,丞相……诸葛亮,竟然缓缓地、极其艰难地睁开了眼睛!
不再是刚才那种空洞的、濒死般的圆睁,而是带着一丝清明、一丝深沉的疲惫,如同拨开了千年迷雾的深潭。他的眼珠极其缓慢地转动了一下,视线有些涣散,似乎在努力聚焦,最终,那带着无尽智慧与沧桑的目光,竟穿透了昏黄的光晕,落在了我……手中那支染血的、造型奇异的针管之上。
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彻底凝固。
赵直和他身后的亲兵如同泥塑木雕,保持着扑杀的姿势僵在原地,脸上的表情混杂着极致的震惊、狂喜和浓得化不开的茫然。他们看看榻上重新睁眼的丞相,又看看我手中那支“凶器”,脑子似乎完全宕机,无法理解眼前这打败了生死常理的景象。
帐内死寂。只有灯芯燃烧发出极其细微的噼啪声,以及……丞相那重新变得清晰、虽然依旧微弱但稳定了许多的呼吸声!
成了?!肾上腺素……真的起效了?!
一股巨大的、劫后余生的狂喜如同海啸般冲垮了我紧绷的神经,几乎让我瘫软在地。但下一秒,丞相那深邃的目光扫过针管,又缓缓移到我脸上,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探究时,那狂喜瞬间被冰水浇透!
他能感觉到!他肯定感觉到了那注入体内的东西绝非寻常!
“丞……丞相!”赵直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,带着难以置信的狂喜和一丝颤抖,噗通一声重重跪倒在地,“您……您醒了!您感觉如何?!”他身后的亲兵也如梦初醒,纷纷跪倒,激动得语无伦次。
诸葛亮没有立刻回答赵直。他极其缓慢地、极其费力地抬起那只刚刚被注射过的枯瘦手臂,仿佛要感受什么。他的目光依旧停留在我身上,那眼神复杂到了极点,疲惫、虚弱之下,是深不见底的睿智和一丝……难以言喻的惊疑。
“水……”他终于开口,声音沙哑干涩,如同砂纸摩擦。
“水!快取水来!”赵直几乎是吼出来的,立刻有亲兵连滚爬爬地冲出去。
我强压下几乎要跳出喉咙的心脏,趁着这短暂的混乱,迅速将空了的注射器塞回怀中。那针尖上残留的一点血迹,如同烧红的烙印,烫着我的掌心。
诸葛亮的目光终于从我身上移开,缓缓扫过帐内激动跪伏的众人,最后落向帐外沉沉的、仿佛蕴藏着二十万铁蹄杀机的黑夜。他极其轻微地、几不可察地吸了一口气,那微弱的气息,却仿佛带着千钧之力,重新撑起了这即将倾塌的军帐。
“魏延……何在?”他的声音依旧虚弱,却已带上了一丝属于“卧龙”的、掌控全局的沉静。
“魏将军闻报斜谷失守,已亲率本部兵马前去山口布防!”赵直连忙回禀。
诸葛亮沉默了片刻,那双重新燃起星火的眼眸深处,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沉重。他缓缓闭上眼,似乎在积蓄那刚刚被强行唤醒的、极其宝贵的力量。再睁开时,目光已变得锐利如刀,直刺人心。
“传令……”他的声音不高,却清晰地穿透了帐内凝重的空气,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断力,敲打在每一个人的心上,“各营……即刻起,偃旗……熄火。营门大开……无令……不得擅动一兵一卒。” 他顿了顿,每一个字都像耗费了巨大的心力,却又字字千钧,“再寻……寻常百姓衣衫……百套……不,两百套……于营门附近……散置……务必……凌乱……沾泥……”
帐内众人,包括赵直,全都愣住了。偃旗?熄火?营门大开?还散置百姓衣物?这……这不是自寻死路吗?司马懿二十万大军前锋转瞬即至啊!
唯有跪在地上的我,心脏猛地一跳!空城计!历史书上那神乎其技的空城计!他竟然……在刚刚从鬼门关被拉回来的瞬间,就开始布这惊天棋局!肾上腺素强行激发的生命力,被他毫不犹豫地投入了这最后、也是最大的赌局!
“丞相!这……”赵直脸上血色褪尽,声音都变了调。
“速去……”诸葛亮的声音带着不容抗拒的疲惫与威严,他缓缓合上眼,似乎刚才那几句话已耗尽了他刚刚恢复的一丝力气,但那股掌控一切的意志力,却如同无形的磐石,压在帐内,“吾……自有计较。”
赵直看着榻上那张苍白如纸、却又重新焕发出惊人意志力的脸,喉结剧烈滚动了几下,最终猛地一抱拳,眼中带着豁出一切的决然:“诺!末将遵令!”他霍然起身,深深看了我一眼,那眼神复杂难明,随即带着亲兵旋风般冲出大帐,去执行那道看似疯狂的命令。
帐内,再次只剩下我和榻上重新陷入沉睡(或者说极度虚弱休养)的丞相。油灯的光芒跳跃着,将他清癯的侧影投在帐壁上,那影子,似乎比之前凝实了一分。
我跪在冰冷的地上,怀里的空针管如同烙铁。空城计开始了。但我知道,这仅仅是开始。司马懿绝非易与之辈,二十万大军压境的恐怖压力,如同悬在头顶的利剑。而丞相这强行续来的命,如同风中残烛,又能支撑多久?那支肾上腺素的效果,又能持续多久?
更大的风暴,还在后面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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5 疫病蔓延
破晓时分,五丈原死一般的寂静。
按照丞相那道匪夷所思的军令,偌大的蜀军大营,此刻如同一座巨大的、被遗弃的坟场。所有的营旗被粗暴地扯下,胡乱地堆在角落,像一堆破布。彻夜燃烧的营火被彻底熄灭,只余下缕缕青烟在冰冷的晨风中不甘地打着旋儿,迅速消散。沉重的营门被完全敞开,黑洞洞地对着外面空旷的原野,像一张无牙的巨口,透着说不出的诡异和……空洞。
更诡异的是营门附近。两百多套灰扑扑、打着补丁的粗布百姓衣裳,被凌乱地丢弃在地上、挂在低矮的营栅上,甚至有几件被随意地抛在通往营门的土路上。这些衣物大多沾满了新鲜的泥浆,有的还被刻意撕破了几道口子,仿佛穿着它们的主人是在极度慌乱和恐惧中仓皇逃离,连衣服都顾不上收拾。
寒风卷着原野上的枯草碎屑,打着旋儿掠过死寂的营盘,吹动那些空荡荡的百姓衣衫,发出窸窸窣窣的轻响,如同无数看不见的幽灵在低语。整个营地弥漫着一股令人毛骨悚然的空虚和死寂。
我裹着一件普通士卒的号衣,伏在离营门不远的一处低矮土坡后面,冰冷的泥土透过单薄的衣物渗入骨髓。旁边趴着赵直,他紧绷着脸,一只手死死按在腰间的刀柄上,指节捏得发白,另一只手则无意识地抠进了冻硬的泥土里。他的眼睛死死盯着营门外那片被晨雾笼罩的、空旷的原野,呼吸压抑得几乎没有声音。
时间一点点流逝,每一息都像在油锅里煎熬。死寂像沉重的铅块,压在每一个埋伏在营内各处的蜀军士兵心头。汗水混着冰凉的露水,从额角滑落,滴进眼睛里,又涩又痛,却没人敢抬手去擦。
就在紧绷的神经快要断裂时——
地面开始震颤。
起先是极其轻微的,如同远处沉闷的鼓点,混杂在呼啸的风声中几乎难以察觉。但很快,那震动就变得清晰、沉重、连绵不绝!如同无数巨锤持续不断地敲打着大地!沉闷的雷声,由远及近,从模糊的嗡鸣迅速汇聚成一片低沉压抑、令人心胆俱裂的恐怖轰鸣!
来了!
地平线上,晨雾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粗暴地撕裂、驱散。一条黑线出现了,迅速蔓延、加粗,最终化为一片无边无际、吞噬一切的黑色狂潮!是魏军!密密麻麻、无穷无尽的魏军!他们如同从地狱涌出的黑色蚁群,覆盖了整个视野所及的原野!冰冷的铁甲在初升的惨淡阳光下反射出死亡的寒光,无数长矛如同钢铁森林般指向天空,巨大的军阵踏着整齐而沉重的步伐,每一步落下都让大地呻吟!一面面巨大的“司马”帅旗在军阵最前方猎猎招展,如同招魂的幡!
二十万大军带来的压迫感,如同实质的海啸,瞬间淹没了整个五丈原!空气仿佛都被这钢铁洪流带来的杀意所冻结!
蜀军藏身的各处角落,瞬间响起一片压抑到极致的抽气声和牙齿打颤的咯咯声。巨大的恐惧攥住了每一个人的心脏,连赵直按着刀柄的手都在不受控制地颤抖,脸色惨白如纸。
黑色狂潮在距离蜀军洞开的营门约五百步的地方,缓缓停了下来。如同黑色的巨兽收住了脚步,但那股择人而噬的凶戾气息却更加凝练逼人。
军阵分开,一队精悍的玄甲骑兵簇拥着一辆高大战车缓缓驶出,来到阵前。战车上,一人身披玄色大氅,内衬精良鱼鳞甲,身姿挺拔,面容清癯,三缕长须随风轻拂,正是魏军大都督,司马懿!他一手扶着车轼,一手轻按腰间佩剑,鹰隼般锐利的目光,如同冰冷的探针,缓缓扫过前方那座死寂得诡异的蜀军大营。
洞开的营门,熄灭的营火,散落一地的百姓衣物……一切都透着一股精心布置的“空”。
司马懿的目光在营门处那些凌乱沾泥的衣物上停留了片刻,眉头几不可察地微微蹙起。他身后,一员豹头环眼、气势凶悍的魏将按捺不住,正是先锋大将张虎。他策马上前一步,对着司马懿抱拳,声音洪亮带着嗜血的兴奋:“大都督!蜀营空门大开,旌旗尽偃,营内死寂,更兼百姓衣物狼藉于道!显是闻我大军天威,已然丧胆溃逃!末将请令,率本部精骑,直捣中军,生擒诸葛村夫!”
“是啊大都督!”另一侧,副将郭淮也眼中精光闪烁,接口道,“此乃天赐良机!诸葛亮病入膏肓,蜀军群龙无首,已成惊弓之鸟!此刻不攻,更待何时?末将愿与张将军一同破营!”
魏军阵中,无数双眼睛都闪烁着贪婪和嗜血的光芒,只待司马懿一声令下,便要化作洪流冲垮这看似唾手可得的空营!
司马懿却沉默着。他的目光依旧锐利如刀,一遍遍扫视着那座死寂的营盘,从洞开的营门,到空无一人的哨塔,再到那些随风飘荡的破烂百姓衣衫……他脸上的神情没有丝毫的兴奋,反而越发凝重,眉头锁成了一个川字。
“溃逃?”司马懿的声音不高,却带着一种冰冷的穿透力,让跃跃欲试的张虎和郭淮心头一凛,“诸葛亮何等人物?用兵如神,一生谨慎!纵使病笃,岂会自乱阵脚,留下如此明显破绽?”他的目光死死钉在营门内那片深沉的、如同择人而噬巨口的黑暗中,仿佛要穿透那死寂,看清里面的虚实。“洞门大开,偃旗息鼓,散落衣物……此非溃逃,乃是示弱!诱敌深入!”
他的声音斩钉截铁,带着不容置疑的判断:“此中必有诡诈!诸葛亮……定是诈死!欲诱我军入彀!”
“诈死?!”张虎和郭淮失声惊呼,脸上满是难以置信。身后的魏军阵中,也响起一片压抑的骚动和议论声。
司马懿不再理会他们,猛地一挥手,声音陡然拔高,带着斩钉截铁的决断:“传我将令!前军变后军!后军变前军!全军——即刻拔营!后撤三十里!违令者,斩!”
“后撤?!大都督!”张虎急得几乎要跳起来,指着近在咫尺的空营,“唾手可得之功啊!岂能……”
“住口!”司马懿厉声打断,目光如电扫过张虎,带着冰冷的杀意,“汝欲置我二十万大军于险地乎?速退!”他猛地一甩大氅,转身不再看那诱人的空营。
魏军庞大的军阵,在无数士兵困惑、不甘甚至怨愤的目光注视下,如同被无形巨手推动的黑色巨兽,开始缓缓蠕动,调转方向。沉重的脚步声、金属摩擦声、压抑的号令声再次响起,卷起的烟尘遮天蔽日。那面巨大的“司马”帅旗,在晨光中不甘地晃动了一下,终于还是随着后退的洪流,缓缓远离了那座死寂的五丈原蜀营。
直到那黑色的潮水彻底消失在视野尽头,大地停止震颤,五丈原上死寂依旧。
伏在土坡后的赵直,紧绷的身体猛地一松,整个人如同虚脱般瘫软下去,后背的冷汗早已浸透内衫。他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,脸上是劫后余生的苍白,和一种近乎虚幻的茫然。他僵硬地转过头,看向同样浑身被冷汗湿透的我,嘴唇哆嗦着,半晌,才发出一个干涩、颤抖、充满了极致震撼和难以置信的音节:
“神……神了……” 他的目光,越过我,遥遥望向中军大帐的方向,那眼神里,只剩下了无边的敬畏。
空城计……成了!司马懿……退了!
然而,我的心脏却没有丝毫放松,反而沉得更深。怀中那支空了的针管,冰冷依旧。强行续命的烛火,在狂风中摇曳,又能支撑多久?更大的危机,如同潜伏的巨兽,才刚刚露出獠牙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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6 神药显威
司马懿二十万大军退去的烟尘尚未散尽,五丈原上空却已悄然笼罩上另一层更为阴鸷的死亡阴影。
一种无声的疫病,如同最恶毒的诅咒,开始在死寂的蜀军营盘里悄然蔓延。起先只是几个负责收敛遗骸、打扫战场的辅兵,在某个清晨突然发起高烧,浑身滚烫如同火炭,喉咙里发出破风箱般的嗬嗬声,皮肤下迅速泛起大片大片诡异的红疹。不过一夜之间,红疹转为骇人的紫黑淤斑,随即在绝望的哀嚎中咳出大团大团带着腥臭的黑血,最终在剧烈的抽搐中断了气。
恐慌如同滴入清水的墨汁,迅速扩散、渲染。士兵们眼神躲闪,窃窃私语,看向彼此的目光都带上了惊惧。营中弥漫的草药味再也压不住那股若有似无的、源自脏腑深处的甜腥腐臭。
“瘟……瘟疫!是瘟疫啊!” 终于,当第三个浑身布满紫黑斑块、咳血而亡的士兵被草席裹着抬出营帐时,压抑的恐惧彻底爆发了!绝望的呼喊如同野火燎原。
“天亡我大汉啊!”
“丞相刚醒,又降此大灾!”
“完了……全完了……”
营啸的苗头如同毒蛇,在绝望的土壤里滋生。中军大帐外,气氛凝重得如同铁板。赵直按着刀柄,脸色铁青地守在外面,眼中布满血丝。帐内,诸葛亮斜倚在榻上,身上盖着厚厚的锦被,脸色依旧苍白,但眼神却比前几日清亮了许多。他面前摊开着几卷发黄的医书,眉头紧锁,指尖无意识地敲击着榻沿。魏延、姜维、杨仪等核心将领分列两旁,人人脸上都笼罩着浓重的阴云和无法掩饰的焦虑。
“丞相!”魏延第一个按捺不住,声音因焦躁而显得粗粝,“营中疫气横行,军心已近崩溃!此乃天时不利,非战之罪!末将斗胆,恳请丞相速速移驾,暂避斜谷险隘!此地……此地已成死地啊!”他眼中布满血丝,透着一种近乎绝望的疯狂。斜谷已失,退路断绝,他所谓的“暂避”,不过是饮鸩止渴的逃亡。
“魏将军此言差矣!”杨仪立刻出列反驳,声音尖利,“丞相病体初愈,岂能经得起颠簸?况大军一动,军心必溃!届时司马懿若引兵来追,我等皆死无葬身之地!当务之急,是严令各营,隔离病患,焚其衣帐,深埋尸骸!断不可自乱阵脚!”他脸色同样难看,但言语间极力维持着镇定。
“隔离?深埋?杨长史说得轻巧!”魏延猛地转身,怒视杨仪,如同被激怒的猛虎,“如今染病者十之一二,疑病者十之三四!如何隔离?人心惶惶,谁肯近前?深埋?埋得过来吗?难道要把整个大营掘地三尺?!”他猛地一拍旁边矮几,震得案上杯盏跳动,“此乃绝境!唯有壮士断腕,护丞相先行!”
“魏文长!你这是要弃数万将士于不顾吗?!”杨仪也怒了,针锋相对。
“够了!”诸葛亮猛地开口,声音不高,却带着一种穿透纷争的疲惫与威严。帐内瞬间安静下来。他缓缓抬起眼,目光扫过争执的两人,最后落在一言不发、眉头紧锁的姜维身上:“伯约,营中病况……究竟如何?”
姜维抱拳,声音沉重:“回丞相,疫情蔓延极快。初时仅辅兵,现各营皆有上报。病起高热,一日内身现红斑,二日转紫黑咳血……三日内……十不存一。”他顿了顿,艰难地补充道,“医官……束手无策。所备草药……杯水车薪。恐……恐非寻常时疫,乃……戾气深重之瘟毒!”
“瘟毒……”诸葛亮重复着这两个字,疲惫的眼中闪过一丝深沉的忧虑。他沉默片刻,目光似乎不经意地扫过侍立在角落、同样眉头紧锁的我。那目光,带着一丝探究,一丝难以言喻的深意。
就在这时,帐帘被猛地掀开,一股浓烈的草药味和隐隐的腥臭扑面而来。一名年轻的医官跌跌撞撞冲了进来,脸色煞白如鬼,扑倒在地,声音带着哭腔:“丞相!诸位将军!不好了!前营……前营有士卒哗变!他们……他们聚在一起,要……要烧了病患的营帐,连同里面的人……一起烧死!”
“什么?!”魏延、姜维、杨仪同时色变!赵直的手瞬间按在了刀柄上!
营啸!最可怕的事情,还是发生了!绝望和恐惧已经彻底压垮了理智,士兵们要用最极端、最残酷的方式“净化”这被诅咒的营盘!
帐内气氛瞬间降至冰点,杀意与绝望交织。所有人的目光,再次聚焦到榻上那唯一的主心骨身上。
诸葛亮闭了闭眼,再睁开时,那深潭般的眸子里,只剩下一种看透生死的平静和……一丝决然。他缓缓开口,声音依旧虚弱,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,清晰地传入每个人的耳中:“传令:各营主将,即刻弹压,敢有聚众哗变、戕害同袍者——斩立决!” 冰冷的杀伐之气,瞬间弥漫开来。
他顿了顿,目光再次落在我身上,这一次,不再有丝毫掩饰:“陈医官。”
我的心猛地一跳!来了!
“你……随伯约,亲赴疫区。” 他的声音平静无波,却重若千钧,“本相……要一个结果。”
姜维立刻抱拳:“末将领命!” 他看向我,眼中带着征询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凝重。
我深吸一口气,压下狂跳的心脏,迎着丞相那仿佛能洞悉一切的目光,躬身行礼,声音尽量平稳:“卑职……遵命。” 那支青霉素,正静静躺在我怀中特制的皮囊里,隔着衣物,散发着微弱的、属于另一个时空的冰凉触感。
赌局,再次开盘。这次,赌的是数万条人命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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7 火牛焚天
疫区。
这里已不像是军营,更像是人间炼狱的一角。
刺鼻的恶臭——混杂着草药焚烧的焦糊、呕吐物的酸腐、排泄物的腥臊,以及最浓烈的、源自病人脏腑深处的甜腥死气——形成一股粘稠的、令人作呕的瘴疠,沉甸甸地笼罩着这片被单独隔离出来的营区。低矮破旧的帐篷东倒西歪,如同巨大的坟包。帐篷之间狭小的空地上,胡乱堆放着草席裹着的尸骸,有些草席已经渗出发黑的血水,引来嗡嗡飞舞的绿头苍蝇。呻吟声、咳嗽声、绝望的呓语声和偶尔爆发出的凄厉哭嚎,如同地狱的挽歌,此起彼伏,无休无止。
几个穿着厚厚粗布、用浸了药水的布巾蒙住口鼻的医官和胆大的辅兵,如同行尸走肉般穿梭其中,眼神麻木而绝望。他们机械地给尚有一口气的病人灌着黑乎乎的药汤,或是将刚刚咽气的尸体拖拽出来,草草裹上草席,堆到那越来越高的尸堆旁。每一次拖拽,都带起一阵更加浓烈的恶臭和苍蝇的嗡鸣。
压抑!极致的压抑!死亡的气息浓得几乎能滴出水来。
当姜维和我,在赵直及一队如临大敌、用湿布紧紧捂住口鼻的亲兵护卫下踏入这片区域时,那股混合的恶臭如同实质的拳头,狠狠砸在每个人的脸上。几个亲兵忍不住干呕起来。姜维脸色铁青,眉头拧成一个死结,按在剑柄上的手青筋暴起。赵直眼神锐利地扫视着四周,身体紧绷,如同随时准备扑出的猎豹。
一个简易搭起的草棚下,躺着十几个病情最重的士兵。他们裸露在外的皮肤上布满了大片大片紫黑发亮的淤斑,如同被恶鬼烙下了印记。高烧让他们浑身滚烫,意识模糊,喉咙里发出破风箱般艰难的嗬嗬声,每一次呼吸都伴随着胸腔深处痛苦的痉挛。浑浊的黑血不断从他们的口鼻中溢出,染黑了身下的草席。绝望的气息笼罩着整个草棚。
一个头发花白、眼窝深陷的老医官,正颤巍巍地从一个陶罐里舀出最后的、浑浊的药汁,试图灌进一个剧烈抽搐的年轻士兵口中。药汁大部分都顺着士兵扭曲的嘴角流了出来,混着黑血,一片狼藉。老医官的手抖得厉害,浑浊的老眼里充满了泪水和无边的绝望。
“没用了……都没用了……”他喃喃自语,声音嘶哑,“此乃天降瘟神……非药石可医……非药石可医啊……” 他颓然地放下药勺,看着草席上那个在抽搐中断气的年轻面孔,老泪纵横。
整个草棚,弥漫着一种彻底的、令人窒息的绝望。
姜维的嘴唇抿成了一条苍白的直线,他看向我,眼神复杂,带着最后一丝渺茫的希冀,也带着沉重的压力:“陈医官……你……有何良策?” 他的声音干涩,显然自己也不抱太大希望。
所有人的目光,都集中到我身上。赵直的眼神充满警惕和审视,老医官和辅兵们的目光则是麻木的绝望。
我深吸一口气,那浓烈的恶臭呛得肺叶生疼。成败在此一举!我解开怀中那个特制的、用多层油布包裹的皮囊。在姜维、赵直等人困惑不解的注视下,小心翼翼地取出了里面的东西——几支小巧的、透明的琉璃管(玻璃试管),里面装着一些细腻的白色粉末。还有几支尾部带着奇怪活塞的琉璃细管(注射器)。
青霉素!人类历史上第一种抗生素!对付这种细菌性肺炎引发的瘟疫(症状高度疑似),它是唯一的希望!
“取干净的水来!煮沸放凉!”我沉声下令,声音在死寂的草棚里异常清晰。
一个辅兵愣了一下,在姜维严厉的目光下才慌忙跑去。
“你……你要做什么?”老医官看着那些从未见过的奇异物事,眼中满是惊疑。
我没有回答,全神贯注。将一支青霉素粉末小心倒入放凉的开水中,用一支干净的竹签轻轻搅拌溶解。透明的液体在琉璃管中微微晃动。然后,我拿起一支注射器,拔掉活塞,极其小心地将针头探入琉璃管中,吸取了那珍贵的、承载着无数人希望的淡黄色液体。
整个草棚鸦雀无声。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,死死盯着我手中那支造型奇异的琉璃管和闪着寒光的针尖。
我走到草棚边缘一个病情稍轻、尚存一丝意识的年轻士兵身边。他皮肤上的紫斑颜色较浅,但高烧依旧让他神志不清,痛苦地呻吟着。我示意两个辅兵按住他。
当那寒光闪闪的针尖,在所有人惊骇的目光注视下,刺入年轻士兵枯瘦的手臂肌肤时,他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哼。淡黄色的液体被缓缓推入他的静脉。
“妖……妖法?!”一个辅兵惊恐地低呼出声,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。
姜维和赵直的手同时按在了武器上,眼神锐利如刀!
老医官更是瞪大了眼睛,嘴唇哆嗦着:“以……以针注水入血脉?这……这岂非……”
我没有理会任何质疑和惊骇。专注地操作着,为另外两个病情最危重、几乎只剩一口气的士兵也注射了稀释的青霉素。每一个动作都小心翼翼,如同在悬崖边行走。
做完这一切,我退后一步,抹了一把额头的冷汗。剩下的,只有等待。等待那来自微观世界的、无形的战争结果。
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。草棚里只剩下病人痛苦的呻吟和压抑的喘息声。每一息都无比漫长。姜维的脸色越来越沉,赵直按着刀柄的手指关节已然发白。老医官摇着头,浑浊的眼中只剩下悲悯。绝望的气息,再次无声地弥漫开来。
一刻钟……
半个时辰……
一个时辰……
就在连姜维眼中最后一丝光芒都要熄灭,赵直的手即将挥下,下令将我这个“妖言惑众”者拿下时——
草棚边缘,那个第一个被注射的年轻士兵,发出了一声微弱的呻吟。
这呻吟本身并无特别。但紧接着,一直守在他旁边的老医官,猛地扑了过去,枯瘦的手指颤抖着搭上了士兵的额头!他那双原本浑浊绝望的老眼,瞬间爆发出难以置信的光芒!
“凉……凉了!”他失声惊呼,声音因为极度的震惊和激动而变了调,“烧……烧退了!他的额头……凉下来了!!”
如同平地惊雷!
整个草棚瞬间死寂!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地钉在那个年轻士兵身上!
只见他紧锁的眉头微微舒展,胸膛的起伏虽然依旧微弱,却不再伴随着那撕心裂肺的痉挛!原本急促艰难的嗬嗬声也平缓了许多!更让人难以置信的是,他手臂和脖颈处那些触目惊心的紫黑色淤斑,颜色似乎……变淡了一些?!
“神……神迹?!”另一个辅兵喃喃自语,噗通一声跪倒在地,对着我,又像是对着虚空,不住地磕头。
姜维一个箭步冲到那士兵身边,亲自探手试了试额温,又翻开他的眼睑看了看,那张总是沉稳坚毅的脸上,第一次出现了巨大的、近乎呆滞的震撼!他猛地抬头,看向我,眼神如同在看一个……怪物!
赵直按在刀柄上的手,无力地垂了下来,他看着眼前这打败常理的一幕,又看看我,脸上的肌肉剧烈地抽搐着,眼神复杂到了极点,有惊骇,有茫然,最终化为一种深深的敬畏。
老医官早已老泪纵横,他扑到我面前,死死抓住我的衣袖,如同抓住最后的救命稻草,声音带着哭腔和极致的狂热:“神仙!您是神仙下凡!救苦救难啊!求神仙赐下仙药!救救这些娃儿!救救大军吧!”
我没有说话,只是默默地从皮囊里又取出几支青霉素粉末和注射器。目光扫过草棚里那些被绝望笼罩的士兵,最后落在姜维那张写满震撼的脸上。
“姜将军,”我的声音平静,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,“此药……可救他们。但,需要时间,更需要……人手和绝对的配合。”
姜维深吸一口气,强行压下翻腾的心绪,眼中瞬间爆发出决绝的光芒。他猛地转身,对着赵直和所有亲兵,声音斩钉截铁,如同出鞘的利剑:
“传令!封锁此区!未得陈医官许可,擅入者死!擅出者死!营中所有医官、手脚利索的辅兵,即刻听候陈医官调遣!营中所有干净布匹、沸水、烈酒,尽数调来!违令者——斩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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8 溃败逃亡
五丈原的夜,不再只有死亡的低语。
隔离营区内,巨大的篝火熊熊燃烧,驱散着阴寒,也映照着无数忙碌的身影。一排排临时搭建的草棚下,原本绝望等死的士兵们被重新安置。虽然呻吟和咳嗽依旧,但空气中那股浓重的甜腥死气,似乎被另一种东西——一种名为“希望”的气息——冲淡了许多。
我和一群被紧急征调、眼神里还残留着震惊和敬畏的医官、辅兵们,如同旋转的陀螺,在篝火的光影下穿梭。煮沸消毒的器具在沸水中翻滚,干净的布条被迅速裁剪。最重要的环节,是那几支小小的琉璃管和针筒。青霉素粉末被极其小心地称量、溶解在放凉的沸水中,再由我亲自操作,或者指导最心细的医官,将淡黄色的药液注入一个又一个士兵的静脉。
每一次注射,都伴随着周围屏息的注视和病人或痛苦或茫然的闷哼。每一次,当原本滚烫的额头在几个时辰后逐渐降温,当撕心裂肺的咳嗽转为平缓,当紫黑色的淤斑开始不可思议地变淡、消退……人群中便会爆发出一阵压抑的、却又无比激动的低呼和难以置信的抽气声。
“活了!李二狗退烧了!”
“快看!王老五胳膊上的黑斑消了!”
“神仙药!真是神仙药啊!”
消息如同长了翅膀,迅速飞遍了整个压抑的军营。绝望的阴霾被撕开了一道巨大的口子,希望的阳光第一次如此真实地照射进来。士兵们看向隔离区的眼神,不再是恐惧和排斥,而是充满了劫后余生的感激和一种近乎狂热的信仰。连那些负责封锁、如临大敌的士卒,腰杆都不自觉地挺直了几分,眼神中充满了与有荣焉的光芒。
中军大帐内,气氛也悄然转变。
诸葛亮依旧斜倚在榻上,脸色依旧苍白,但眉宇间那抹沉沉的死气已被驱散。案几上摊开的,不再是医书,而是山川舆图。姜维、魏延、杨仪等人侍立一旁,脸上的阴霾一扫而空,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昂扬的斗志和……难以言喻的亢奋。帐内炭盆烧得正旺,驱散了寒意,也映照着每个人眼中跳跃的光芒。
“好!好一个陈医官!”魏延猛地一拍大腿,声如洪钟,脸上是毫不掩饰的狂喜和赞赏,“有此仙药,何愁瘟疫不除?何愁军心不稳?丞相!末将请令!待营中疫病稍解,即刻点齐兵马,杀下山去!趁司马老贼惊疑不定,打他个措手不及!一雪前耻!”
“魏将军稍安勿躁。”姜维沉稳地开口,眼中精光闪烁,“司马懿虽退,然其二十万大军主力未损,退而不乱,必有防备。冒然出击,恐反中其计。依末将之见,当趁此良机,整饬军备,稳固营防。待将士体力恢复,再图良策。” 他的目光扫过舆图上的某个点,带着深思。
杨仪捋着胡须,脸上也带着久违的红光,接口道:“伯约所言甚是。当务之急,是稳固军心,清除疫患。陈医官之功,堪比再造!有此神药在手,我大军便立于不败之地!司马懿若知此情,只怕更要惊疑不定,寝食难安了!哈哈哈!”他忍不住笑出声,笑声中充满了扬眉吐气的快意。
诸葛亮静静地听着,手指在舆图上缓缓移动,最终停在五丈原东北方向,一片相对开阔、却又有几条狭窄溪流分割的地带。他的眼神深邃,如同古井无波,但嘴角,却极其细微地向上牵动了一下,露出一丝智珠在握的、冷冽的笑意。
“文长求战心切,伯约持重老成,威公(杨仪字)所言,亦切中要害。”他的声音依旧带着病后的虚弱,却无比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,“司马懿……惊疑不定?不,本相要让他……肝胆俱裂!”
他的手指在那片开阔地上轻轻一点,目光抬起,扫过帐中诸将,最后落在那幅巨大的舆图上,如同在布一盘绝杀之局。
“传令:营中所有康复之兵卒,即刻归建,饱食休憩。”
“传令:辎重营,即刻清点所有牛只,无论老弱病残,尽数集中!”
“传令:工兵营,伐木造车!无需坚固,但求……易燃!”
“传令:将营中所有火油、松脂、乃至引火之物,尽数备妥!”
一连串的命令,清晰而冷冽地从诸葛亮口中吐出。帐中诸将先是愕然,随即,魏延眼中爆发出骇人的精光,猛地明白了什么,脸上瞬间涌起狂喜和嗜血的兴奋!姜维眼中精芒暴涨,抚掌赞道:“丞相妙计!” 杨仪也恍然大悟,激动得胡须微颤。
“此计,名曰……”诸葛亮缓缓合上眼,仿佛在积蓄力量,再睁开时,眸中寒星四射,一字一顿,如同金铁交鸣:
“火牛焚天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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9 生擒司马
黎明前的黑暗,最是深沉。
五丈原东北方的开阔地,几条蜿蜒的浅溪反射着微弱的星光,如同大地上冰冷的泪痕。死寂笼罩着原野,只有呼啸的寒风掠过枯草,发出呜咽般的声响。
地平线上,那片如同沉睡巨兽般的魏军连营,终于有了动静。巨大的营门在沉闷的吱呀声中缓缓开启,如同巨兽张开了獠牙。一队队铠甲鲜明、刀枪如林的魏军士卒,如同黑色的钢铁洪流,开始井然有序地涌出营寨,在原野上迅速列阵。沉重的脚步声、金属的摩擦碰撞声、低沉的号令声汇成一片压抑的声浪,打破了死寂。
帅旗招展,司马懿在张虎、郭淮等大将的簇拥下,策马立于阵前。他玄色大氅在寒风中猎猎作响,清癯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,唯有那双鹰隼般的眼睛,锐利如刀,死死盯着五丈原蜀军大营的方向,仿佛要穿透那沉沉黑暗,看清诸葛亮的虚实。接连的挫败——空城计的惊疑、疫病的诡异消失——让这位以隐忍老辣著称的枭雄,心中那根弦也绷到了极致。他不能再等,也等不起了!二十万大军,每日消耗的粮草如同无底洞,朝中的压力更是如同悬顶之剑。今日,他必须撕开五丈原这块硬骨头!
“擂鼓!进兵!”司马懿的声音冰冷如铁,斩钉截铁。
咚!咚!咚——!
沉重的战鼓声如同闷雷,在空旷的原野上骤然炸响!肃杀的鼓点带着无坚不摧的意志,狠狠敲击在每一个魏军士卒的心头,也点燃了他们眼中嗜血的光芒!
“杀!!!”
巨大的喊杀声如同山崩海啸,瞬间撕裂了黎明前的宁静!黑色的钢铁洪流开始启动,迈着整齐而沉重的步伐,如同移动的死亡城墙,带着碾碎一切的恐怖气势,向着五丈原蜀军营盘的方向,缓缓压来!长矛如林,寒光闪烁!巨大的军阵如同苏醒的洪荒巨兽,每一步落下都让大地震颤!
魏军,终于发动了蓄谋已久的总攻!气势汹汹,誓要将蜀军彻底碾碎!
五丈原山腰,一处视野极佳的隐蔽观察点。
寒风卷起诸葛亮玄青色的鹤氅,他手扶木杖,立于一块巨岩之上,清癯的身影在黎明的微光中显得异常挺拔。姜维、魏延、杨仪等将领按剑侍立左右,人人屏息凝神,望着山下那如同黑色潮水般汹涌而来的魏军洪流。巨大的压迫感扑面而来,令人窒息。
“来了!”魏延舔了舔干裂的嘴唇,眼中非但没有惧色,反而燃烧着一种近乎疯狂的嗜血战意,如同即将扑食的猛虎。
诸葛亮的目光平静如水,越过山下汹涌的黑色狂潮,投向更远处那片被黑暗笼罩的开阔地。他的嘴角,极其细微地向上勾起一丝冰冷的弧度,仿佛一切尽在掌握。
“时辰……到了。”他淡淡开口,声音不大,却清晰地传入身后令旗官耳中。
令旗官早已绷紧如弓,闻令猛地吸足一口气,将一面巨大的、涂着醒目朱红色火焰纹路的三角令旗,用尽全身力气,朝着东北方向那片黑暗,狠狠挥下!
就在令旗挥落的刹那——
“哞——!!!”
一声凄厉、痛苦、充满了疯狂与毁灭气息的牛吼,猛地从五丈原东北方向那片开阔地的黑暗中爆发出来!如同打开了地狱的闸门!
紧接着,是第二声!第三声!第十声!第一百声!
无数痛苦、疯狂、撕心裂肺的牛吼声汇聚成一股席卷天地的恐怖音浪,瞬间压过了魏军震天的喊杀和鼓声!
轰隆隆隆——!!!
大地开始剧烈地颤抖!不是军队整齐的步伐,而是一种混乱的、狂暴的、带着毁天灭地气势的奔腾轰鸣!如同无数座小山在移动!
在魏军前锋士卒惊骇欲绝的目光注视下,在那片开阔地的黑暗中,猛地涌出了一片……燃烧的怒涛!
是牛!数不清的牛!老牛、弱牛、甚至还有不少拉车的驽马!它们的尾巴被粗暴地绑上了浸透火油、正在熊熊燃烧的布条!火焰灼烧皮肉的剧痛,让这些原本温顺的牲畜彻底陷入了疯狂!剧痛刺激下,它们赤红着双眼,口鼻喷吐着白沫,不顾一切地埋头向前疯狂冲撞!狂奔!
更恐怖的是,每一头疯牛的背上、角上,都牢牢捆绑着尖锐的、削尖的树枝、竹矛,甚至还有沉重的石块!在它们身后,拖拽着一辆辆简陋的、堆满了干燥柴草和引火之物的板车!那些柴草堆上,同样泼满了火油,被牛尾上甩动的火焰瞬间点燃!
数百头疯狂燃烧、背负尖刺、拖曳着火车的疯牛,汇成了一片无边无际、烈焰冲天的毁灭洪流!它们被驱赶着,从侧翼,带着焚尽一切的狂暴气势,狠狠地、斜刺里撞向正在向前推进的魏军大阵的侧腰!
“火……火牛阵!!!”魏军阵前,先锋大将张虎第一个发出惊恐到变调的嘶吼!他脸上的嗜血瞬间被无边的恐惧取代!
太近了!太突然了!
魏军庞大的军阵正全力向前推进,侧翼完全暴露!面对这从黑暗中突然涌出、燃烧着地狱之火的狂暴洪流,他们根本来不及做出任何有效的反应!前排的盾牌手甚至来不及调转盾牌的方向!
轰——!
燃烧的疯牛洪流,如同烧红的烙铁,狠狠地、毫无阻碍地撞进了魏军密集的侧翼阵型!
刹那间,人仰马翻!骨断筋折的恐怖碎裂声、士兵被尖角刺穿胸膛的惨叫声、战马被火牛撞倒践踏的哀鸣声、火焰吞噬布帛皮肉的滋滋声……瞬间爆裂开来,形成一曲惨绝人寰的地狱交响!
疯牛所过之处,如同被飓风肆虐!坚固的盾墙如同纸糊般破碎!严整的队列被瞬间撕裂、冲垮!被牛角尖刺洞穿的士兵如同破布般被挑飞;被狂奔的牛蹄践踏的士兵瞬间化为肉泥;被牛尾火焰点燃的士兵惨叫着翻滚,瞬间变成人形火炬;而那些拖曳着熊熊燃烧火车冲入阵中的疯牛,更是移动的死亡火源,瞬间点燃了周围士兵的衣甲、辎重,引发更大的混乱和火海!
“我的腿!啊——!”
“火!着火了!救我!”
“顶住!顶住……啊——!”
“跑啊!快跑!是妖法!妖法啊!”
巨大的恐慌如同瘟疫,以惊人的速度在魏军阵中蔓延!原本高昂的士气瞬间崩溃!士兵们惊恐地看着身边同伴在烈焰和尖角下化为焦炭和肉泥,听着那非人的惨嚎,心理防线彻底崩塌!求生的本能压倒了军纪!无数士兵丢盔弃甲,哭喊着向后奔逃,互相推搡踩踏,整个魏军阵型瞬间陷入了不可逆转的大混乱!
“不许退!顶住!给我顶住!”张虎双目赤红,挥舞着长刀砍翻两个逃兵,试图阻止溃败,但声音瞬间被更大的混乱浪潮淹没。他座下的战马被一头浑身是火的疯牛狠狠撞中,惨嘶着将他掀翻在地!
“保护大都督!”郭淮惊恐地嘶吼着,指挥亲兵死死护住脸色煞白、身体微微摇晃的司马懿。这位算无遗策的枭雄,此刻望着眼前这片如同炼狱般的火海、听着震耳欲聋的惨嚎、感受着脚下大地的疯狂颤抖,脸上第一次失去了所有的镇定,只剩下极致的惊骇和难以置信!他精心策划的总攻,他赖以威震天下的二十万大军,竟在顷刻间……土崩瓦解?!
“撤……快撤!!!”司马懿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和破音,猛地勒转马头!什么吞并蜀汉,什么生擒诸葛,此刻全被抛到了九霄云外!唯有逃离这片燃烧的地狱,才是唯一的念头!
帅旗调转!代表着魏军最高意志的旗帜,在混乱的火光和烟尘中,仓惶后退!
帅旗一动,本就濒临崩溃的魏军彻底失去了最后的抵抗意志,如同雪崩般彻底溃散!兵败如山倒!
“天助大汉!天助大汉啊!”山腰上,杨仪激动得浑身发抖,老泪纵横。
“哈哈哈!司马老儿!你也有今天!”魏延狂笑着,猛地抽出佩刀,指向山下那片溃败的黑色狂潮,声如雷霆:“将士们!随我——杀!!!”
憋屈了太久、压抑了太久的蜀汉将士们,如同决堤的洪流,发出震天的怒吼,从五丈原的山道上汹涌而下,向着溃败的魏军,发起了山呼海啸般的追击!刀光闪烁,喊杀震天!复仇的火焰,在此刻燃烧到了顶点!
诸葛亮依旧立于巨岩之上,寒风吹拂着他花白的鬓发。他看着山下那片燃烧的战场、溃败的魏军、以及如同猛虎下山般追击的蜀军将士,脸上无悲无喜。只是那扶着木杖的手,指节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。
火牛焚天,逆转乾坤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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10 逆转乾坤
斜谷通往五丈原的狭窄山道上,尘土蔽日。溃败的魏军如同被驱赶的羊群,丢盔弃甲,狼狈不堪地涌向谷口。惊恐的哭喊、绝望的咒骂、受伤者的哀嚎混杂在一起,形成一片末日般的喧嚣。曾经整齐的军阵早已荡然无存,只剩下仓惶逃命的散兵游勇。
“快!快跑!蜀军追上来了!”
“让开!别挡路!”
“我的腿……拉我一把……”
在这混乱溃逃的洪流边缘,一小队相对齐整的魏军骑兵正簇拥着几辆马车,艰难地逆着人流向前移动。正是司马懿和他的核心部将。司马懿脸色铁青,嘴唇紧抿,玄色大氅上沾满了尘土,早不复往日雍容。他紧握着车轼,指节发白,鹰隼般的眼睛死死盯着前方越来越近的谷口,那是逃出生天的唯一希望。每一次后方传来的蜀军追击的号角和喊杀声逼近,都让他的眼皮剧烈跳动一下。
“顶住!后队给我顶住!”郭淮在马上声嘶力竭地指挥着断后的亲兵,但收效甚微。溃兵像潮水般冲垮了任何试图组织的防线。
突然,斜刺里一道凶悍的黑色旋风猛地撞入溃兵群中!
“司马老儿!纳命来——!!!”
是魏延!他如同杀神附体,浑身浴血,手中长刀化作一道匹练寒光,所过之处,残肢断臂横飞!他根本不理会被冲散的溃兵,目标只有一个——那被亲兵团团护住的司马懿车驾!他身后,是数百如同猛虎出闸的蜀军悍卒,紧紧跟随,如同一柄烧红的尖刀,狠狠捅向魏军的心脏!
“拦住他!快拦住魏延!”张虎目眦欲裂,挺枪拍马迎上!
“当啷!”一声巨响!刀枪交击,火花四溅!张虎只觉一股沛然莫御的巨力传来,虎口崩裂,长枪险些脱手!他座下战马悲鸣着连退数步!魏延狂笑一声,刀势如狂风暴雨,瞬间将张虎笼罩!
“保护大都督!”郭淮肝胆俱裂,带着亲兵死命扑向魏延,试图缠住这尊杀神。
然而魏延的目标根本不是他们!他猛地一刀荡开郭淮的兵器,双腿狠狠一夹马腹,战马长嘶,竟硬生生从几名亲兵头顶跃过,带着无匹的凶威,直扑司马懿的车驾!刀锋所向,正是车中脸色煞白的司马懿!
“匹夫敢尔!”司马懿身边最后一名心腹家将目眦欲裂,挺矛来刺!
魏延眼中凶光爆射,不闪不避,左手闪电般探出,竟一把抓住了刺来的矛杆!巨大的力量让那家将的长矛瞬间脱手!魏延右手长刀顺势横扫!
噗——!
一颗戴着铁盔的头颅冲天而起!鲜血如同喷泉般从无头的腔子里狂喷而出,溅了车驾和周围亲兵满头满脸!
“啊——!”饶是司马懿心志坚如铁石,目睹如此凶残一幕,也不禁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呼,身体猛地向后一仰!死亡的阴影,从未如此之近!
“大都督!”郭淮、张虎等人魂飞魄散,拼死回援,却被魏延身后的蜀军死死缠住!
魏延狞笑着,染血的长刀高高举起,对准车中惊魂未定的司马懿,就要狠狠劈下!
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!
“文长!刀下留人!”一声清越的断喝如同惊雷般响起!
是姜维!他拍马赶到,手中长枪如龙,精准无比地架住了魏延下劈的刀锋!“当”的一声巨响,火星迸射!
“伯约!你?!”魏延怒目圆睁,不解地瞪着姜维。
姜维眼神锐利,低喝道:“丞相有令!生擒司马懿!此獠尚有他用!” 他目光扫过车中面无人色的司马懿,又看向魏延,带着不容置疑的军令威严。
魏延脸上肌肉剧烈抽搐,眼中凶光闪烁,显然极不甘心。但“丞相有令”四个字如同紧箍咒,让他最终恨恨地收回了长刀,朝着惊魂未定的司马懿啐了一口带血的唾沫:“呸!便宜你这老狗了!丞相要活的?好!那就抓活的!”
他猛地一挥手,对着身后如狼似虎的蜀军吼道:“绑了!把这老狗给我拖出来!绑结实点!”
几个彪悍的蜀军士卒立刻如狼似虎地扑上马车,粗暴地将浑身瘫软、面如死灰的司马懿从车驾里拖了出来!绳索如同捆猪猡般将他五花大绑,勒得他几乎喘不过气。昔日威震天下的大都督,此刻狼狈不堪,花白的胡须上沾满了尘土和血沫,华丽的锦袍被扯破,如同丧家之犬。
“你……你们……”司马懿羞愤欲绝,挣扎着想要维持最后一丝尊严。